一个诺厨。乖巧的诺厨。
花蛾激推中。

将相和

“退下吧。”

当堂之上,苏负长捋着本就稀疏的胡须,喉咙里蹦出一句不耐烦的话。那衙差略略低了低眉,从旁小道溜去。大堂正中,便露出一个须发交缠的犯人,跪坐地上已久了。见衙差退下,那人半起的身子,又跪下去,竟比初跪时还要矮上一截。

苏负长实是对审犯人感到厌烦了。先前那个妇人,犯了奸淫却不肯买钱通融牢头,才给打断骨头,衙差这才向自己支支吾吾噜苏半天,要去请郎中。堂堂子虚州府衙上下小百号人,二十年来竟终日为几个鸡鸣狗盗之人忙里忙外,苏负长打了长长一个哈欠,展开卷宗,不时略略望上堂中犯人几眼。

“抬起头来。所跪何人?所犯何罪?”

堂下须发交缠的犯人,便从须发间,应着苏负长的眉心瞪了一眼。苏负长登时便出上一身冷汗。此人并不应声,身形却似着了魔法一般,从那破烂般的披挂里,向周遭膨胀开。灰色的脸庞上寒光闪动,苏负长又出了一身冷汗,高堂之上,好似平平展开一面桃园。

“待我长大,便与你进京去。”

彼时正是秋意正浓,苏家桃园的枝芽上,却绽着一树桃红,如烟似粉地,从枝头争先恐后地跳将下来,洒了整世界一个春天。稚气未脱的苏负长扎一头乌发,两盏青袖贴在案边,手中书卷未释,却着着打在鲍迩志的大腿上。那人嗷叫了一声,从案上跌落下去,身挂一把佩剑叮铃作响。

“不学无术...进京现眼。”

“怎么不学无术!”鲍迩志还要争辩,双手巴上桌案,露出一颗头来。“书——我也是看过的!《三侠五义》,五鼠闹东京,连我爹看过都说好。就连东街口的那个戏班子,都打算演这一出——”

“现眼了不是。《三侠五义》——不过是套了‘四书五经’的名头。”

苏负长刻意把那个“义”字拖得很长,在空中划出一道好闻的弧线,引得鲍迩志眼里闪起羡艳的色彩来。他说:

“我进京,当然不是像你一样,去做包龙图那样的好官的。”

“从秀才,到举人,到贡士,到进士——然后或许才能做个那样的清官吧。这空下来的几年,你要做什么呢?”

“练剑,练拳,练十八路武艺——然后来投奔你,广交英雄汉,杀尽天下,贪官污吏——”

鲍迩志越说越带了势,竟不识好歹地抽出佩剑来,在苏负长跟前,舞起一个剑花来。苏家桃园里,登时从桃林之间,穿过一阵烈风,被剑花惊了神的苏负长左手一松,手中书页片片飞将而去,伴着早应谢红,而终于吹净枝头的花瓣,在将暗的天色里纵情纷飞,全然不管在地上慌神扑腾的两个小童,向着更深,更远处飞去。

彼时在苏负长身侧同他慌神的鲍迩志,儿时的眉目如今仍看得分明,交缠的须发和黑衣,却把他包得好似一蓬黑影,瞪着他的眉心,右手把上的腰间的佩剑,闪着点点寒芒。

“杀尽天下,贪官污吏!”

苏负长的双腿开始发战。而持棍的衙差,却眯起眼来,缓缓地说:
“大人方才出神了,想必没有听见此人的双膝有癞疮...不跪是不行的,我们准他等大人办完公,再站起来。况且,想必大人也审犯人审得头昏脑涨,才会把打冤鼓的,认作是当堂的犯人...鲍迩志,快给苏大人念念你的状词。”

那一蓬黑影,哆哆嗦嗦地从衣袖里摸出一叠崭新的状纸来,指着上头的字,憋着一口气,贴着衙差的半张脸颊厮磨好长一阵,咳嗽了几声,才念出声来:

“草民鲍迩志,将家传佩剑送给青天大老爷,惟愿老爷替民做主:前些日子,我家武馆旁卖猪肉的郑屠短我十两银子,逾期不还,我上门讨债,却将我打将出门.......”

 /  热度: 3评论: 5
评论(5)
热度(3)
©托庇亚 | Powered by LOFTER